医院反腐进行时，我和一位医药代表的对话
文 | 雾满拦江
（01）
忽如一夜春风来，书记院长泪如雨：
医疗反腐，书记院长被抓。
就嘤嘤嘤哭鼻子。
有个朋友是医药代表，和我专门聊起这事儿：
（02）
第一段对话，领导们为什么哭泣？
代表：贪官被抓哭啼啼，是在表演吗？
我：都这节骨眼上，还演什么？他们是真心哭泣。
代表：你觉得他们真心忏悔？
我：哭者不悔，悔者不哭。哭泣只是生理反应，跟忏悔毫无关系。
代表：不是忏悔，那他们哭什么？
我：哭就是哭，不存在哭什么。正如你不吃饭，肚子就会饿，并不存在饿什么。没有人问你饿什么，却有人问你哭什么。质问别人哭什么，本质是生物攻击。这些人做父母时太蛮横，打哭了孩子，还凶巴巴喝问：你哭什么？他们攻击成瘾，脑子扭曲，莫名其妙的认为哭泣一定为了什么。然而哭泣只是哭泣，只有是什么，没有为什么。
代理：贪官被抓之前怎么不哭？
我：以前不哭是因为以前没人抓他们，现在哭了是因为现在害怕。从高高的社会位置上跌下来，现在要去监狱，这么大的落差怎么可能不吓哭？坏人从不忏悔，只是恐惧结果。古人说菩萨畏因，凡人畏果，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03）
第二个话题：领导为什么贪腐？
代表：贪官如果洁身自好，不就没事儿了吗？
我：洁身自好的人，不会出现在贪腐位置。居于贪腐位置的人，都是付出血拼代价，有些人甚至连老婆都送给了领导。你付那么惨烈代价才获得贪腐特权，就为洁身自好，你有病啊？
代表：所以说，还是为了权力。
我：权力只是表现，本质还在人性。你看王健林家的万达，不也是抓了一只副总吗？虽说财富也是权力，万达却是私企。身在私企的人都要贪，公立医院又怎么可能免俗？
代表：所以说问题无解？
我：没有无解的问题，只有不想解决问题的人。贪腐的本质是人性。人性问题需要制度加以框衡。有些制度会放大人性的贪婪，有些则正相反。如果说医疗系统普遍腐败，那一定是制度有意放纵人性，只要从制度设计上入手。问题迎刃而解。
（04）
第三个：私企如何解决贪腐？
代表：好像私企很少有贪腐现象。
我：这个说法不准确，多数企业不成气候，活不过三年，还没机会腐一下，就死翘翘了。
代表：大企业老板都是人精，他们总该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我：解决不了，也没必要解决。
代表：为什么？
我：还记得诺基亚吧？以前手机行业的老大。想象你在诺基亚，要生产手机，要采购超过1万种零配件，你把任务分解，交给员工分头进行，然后你还要防范员工贪污，却突然咣叽一声，苹果来了，诺基亚死了，死得那么快，防范贪腐又有什么意义？
代表：其实好多名牌，都是让别的企业代工生产。
我：代工生产也一样，问题并没有消失，只是从品牌商家，回落到了代工企业。
代表：那就别管贪腐的事了，大家赶紧赚钱吧。
我：家乐福和沃尔玛，就是这样想的，结果被高管疯狂捞贪，硬是把个企业捞死了。
代表：我娘那个乖乖……为什么呢？
我：《论语》中有句话：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生是一场大修行，好比走钢丝，往左偏一点，你就会掉下去。往右偏一点，你又掉下去了。做企业，办医院，那更是人生大修行，全都是在走钢丝。企业采购和医院进药，本质是一样的，往左边是效率，往右边是公平。太往左，效率有了，公平没了，书记院长各种花式贪腐。太往右，公平有了，效率没了，你再去医院，医生见到你第一个想法是摆脱责任，你问他该吃什么药，他拼命摇头，生怕你说他收了医药代表的贿赂。最后你连吃啥药都不知道，但这很公平，你也不知道该吃什么药，他也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一起痛死好了。
代表：所以好多人担心，医疗系统反腐，对患者来说未必是好事。
我：一切不过是走钢丝，医疗反腐更是如此。太往左，你就会掉下去，所以往右偏一偏。但往右并不是正确，只是纠正太往左的错误，太右的话一样也会掉下去。所以钢丝走起来，屁股左扭一下，右扭一下，《道德经》怎么说的？反者道之动，屁股动一动，只有左右互搏，不停向前才是符合天道的，总以为会有个什么方法，解决所有问题，这种想法就是错误的。
代表：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刚才说没有无解的问题，只有不想解决问题的人。
我：啊，呃，对，那啥，其实我的意思是说，人性的自然缺陷，可以通过制度创新来框衡。
（05）
第四个，如何通过制度设计，框衡人性贪婪？
代表：防止腐败，大家都说应该加强监督。
我：我前面说了，加强监督，那叫社会公平，但效率低下。提升效率，社会公平又顾不及，这叫两难选择。
代表：为什么呢？
我：不为什么，只是一种自然状态。对医院官员的监督，无非三种，一是上位监督，上面有个领导盯住他们。这样腐败的权力，就转到了上游，捞钱捞到飞起的，必是上位监督者。二是同位监督，比如书记看守院长，纪委再盯牢书记，但搞到最后一定是大家一起捞，这又叫形同虚设。最后一个是下位监督，就是由老百姓来监督，可老百姓在专业领域，是没话语权的。你问老百姓哪家药厂的药好，如果老百姓都懂这个，我们还需要医院吗？
代表：医药分家，药厂竞争，哪个厂家的药能进医院，企业就可以活下来。没机会进入医院，药再好也逃不过一死，所以大家不择手段了。网上有人黑医药代表，好像我们为了卖药，什么都可以做，其实根本不是这个情况。
我：是不是无所谓，子曾经曰过，人性不患寡，只患不均。人其实并不在意能否治好病，在意的是你凭什么比我赚更多。所以需要制度创新，化解民众内心焦虑。
代表：怎么个制度创新法？
我：医院书记院长的腐败，来自于医疗技术的特权。把话说透了，书记院长贪腐到的钱，实际是社会给医疗人员的技术盈收。然后大家各种吵，各种闹，不想让医生赚到。所以书记院长是干什么的？是尊奉民意，看住医生，不许医生凭本事赚到钱的人。如果一个医院没有名医，书记院长想贪腐都办不到，因为他们在抢名医的钱。所以只要正本清源，降低现有医院的行政权重，让医生成为医院的利益主体，让医生把他们该拿的钱拿到手，书记院长的贪腐，就会自然消失。
代表：这个办法好。
我：好办法不会持久，你让医生赚到钱，很快大家就怒了。医生治病救人，凭什么要收费？然后大家还会派人看住医生，不许医生赚钱。看守医生的人又会疯狂捞钱。一切回到起点，各种天怒人怨，问题永远存在，吵闹永无止休，世界平静如砥，只是我们的心，一如既往的迷乱。
（*本文配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