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明
天气骤冷,然而大雪没有下来,但是诗人的心里《下雪》了……今年没有见到雪的我,因了他的诗,因了他的“雪”,看到了一场别样的“雪”。
诗人的《雪》开始于大雪来临之前,他的《雪》预备在一个山坡之上。在那个山坡之上,在山坡背阴处的那个冰冷的采石场里,诗人意象中的那个人,他的“铁锤、钢錾、石头”在一阵阵的“共鸣”声中,不断地激起沸沸扬扬的火花,“他锵琅着最后一块料石”……因而诗人要让“他要赶在大雪前”,让他的《雪》“在山坡下建一个新羊圈”。
这个时候风来了……是的,在诗人的《雪》里“风来了”,风“挟着沙碎草木”……“风来了”,风“吐出尖利的呼啸”……是的,在诗人的《雪》里,那一阵阵“吐出尖利呼啸”的风好大,那风“闯入山谷,撞向峭壁”,那风几乎把自己和萦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些采石场的火花,整个地摔碎在“山谷”“峭壁”间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大雪铺天盖地。这时,那风陡然消失了,那风在诗人的眼里碎成了一串串“大雪的阵脚”……
《大雪》那是一幅画,那是一幅被大风吹成的画,那是一幅被诗人自己和采石场的火花,连同那座山和那座山上的石头、树木、荒草,连同寒冷的季节和农人的心事一起合成的画。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能看得见,看得见那幅画里走来了一个牧羊人,那个牧羊人“他脱去渍满石屑的上衣,露出山峰一样的肌肉”……山坡上,因了牧羊人的出现,那山也变得小了起来。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能看得见,看得见那个“随风舞蹈” 着的牧羊人,突然用“食指压舌,打出了”一串“压倒狂风的哨音”……霎那间,那“哨音”让风静了下来。然而,这个时候,“山上那群羊,像一片云 ”,她们像“被风吹斜了”的云那样,“簇拥着下山” ……这时“头羊为圈住一只羊羔”不幸“跌落崖下”……这时,山上、山下,天上、地下,所有的目光定格在跌落山崖下的那个羊羔身上……此刻,那个跌落山下的羊羔好像睡着了……此刻,“山是那样的静”,天是那样的静,地是那样的静……
这个时候,“雪来了,簌簌飘着”,它轻轻地打在山崖下,轻轻地打在那个羊羔的身上;它轻轻地打在山崖上,轻轻地打在牧羊人和那片一动不动的羊群身上;它轻轻地打在石头上、树枝上、屋顶上……
这时,山是“那样的静”……山下有“羊贩子上山,买走那只折腿的头羊”……此刻,在诗人的《雪》里,牧羊人“狠狠骂了幸灾乐祸的买羊人”……牧羊人轻轻地“把头羊犄角的红绸和项下的响铃解下来”……他的“眼泪顺着羊的犄角滴到羊的眼里”……人们因而看见牧羊人“在崖上的梅枝上”,“他把红绸结梅花扣,把响铃系上去”……这里,“这是头羊坠落的地方”,牧羊人“他不仅仅是祭奠,他想,他要等这季白,染出一山绿”……这里,“这季白”已经让整座山,让整座山上的石头、树木和荒草全部穿白了“,这季白”只是为了来年能够染出一片绿来……
这个时候,诗人告诉我说,这里,在这里,这是一个牧羊人唯一的梦想了。另外,那个牧羊人“他要重新选一只头羊,号召所有的羊在此搞一场授铃仪式”……这是一场默默无闻的仪式,又是一场有关于生命的声势浩大的仪式!
此刻,在诗人的《大雪》里“雪在经过中探测”……“雪在掩埋” ……“雪在孕育”……“雪正漫过沟壑,登上巅峰”……《雪》正在“向天下告白”……在这里,诗人心里那场《大雪》的来临,它于我的眼前飞扬起一种高度;飞扬起一种之于生命的悲悯和感激!那感激就像“一只鸟每饮一滴水时,就抬起眼睛向天表示感激”样的感激;那感激里面有一种通天接地,回应生命地,要为其存在发出感激之声的源自心底里的声音。
此刻,诗人这场《大雪》正在“向天下告白”,它以一个生命的瞬间,以一种融入同一生命的悲悯情怀,让我倾听到一种源自生命深处的声音,那声音在我的耳边反复地盘旋,以至于整个地让我彻夜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