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学子】第2880期
9年国际视角精选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 陈 屹 视 线 】 教 育 · 人 文 · 名 家 文 摘
从看一次下午茶聚会的视频所想起的
文：Frank Wang
纽约
中国新年初二，在纽约胡先生家里举行的一个下午茶聚会，被作家顾月华女士和国内演员孙思瀚先生记录在一个六分钟的视频里。
这个视频在当晚被上传到网上，不到十二个小时，就被传遍全球。其点击率在最初的几个小时内，已达到三百五十万， 点赞率和网上视频观众的评论也很快直冲十万。可见当今世界网络之厉害，也可见顾孙母子俩的人气之旺盛。
纽约胡先生家的下午茶聚会，本是住在纽约地区六家上海退休老人们的一次平常聚会的延伸。也是为了庆祝中国新年而举办的一次特别的娱乐性聚会。其中一位张先生和他的夫人，愿意拿出他们历经多年的英国古董茶具收藏，并且建议由他们俩自己动手，把在疫情期间关在家里从网上所学到的烘培和做点心的手艺展现一下。当然，这就得到了大家的同意和踊跃的支持。
当顾女士和孙先生一到场， 他们马上就意识到这次聚会的独特性。正如孙先生在视频的开场白中所说的，“这里的叔叔阿姨们都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到美国来留学的，他们当中既没有官二代，也没有富二代。
孙先生的眼力实在是犀利，的确，这批现在已七老八十的“老上海”们，都是当年怀里兜里只有几十美元，操着在上海跟收音机自学的英语，凭着一双勤劳的手，来美国打工和学习的“自费留学生”。
是的，他们中间的大多数都是中国改革开放后第一批来到美国的留学生。
那时美国的学校向他们张开了双臂，美国教授常常骄傲地管他们叫"我的第一批来自红色中国的学生"！很快的，美国教授们就被这些中国来的留学生之刻苦勤劳所感动。他们乐意地为这些学生提供各种的机会和帮助。
因为都是“自费留学”，他们后来都因家庭和工作的关系，留在了美国。尽管这样，这批老上海人并没有忘记故乡。
就拿这次聚会的主人胡先生来说吧，他在上海还有家，有事业。他们当中还有几位经常回国讲学，帮助国家建设。他们除了在上海有家外，还念念不忘国内的大好河山，每年都要抽空回去看看。
孙先生拍的这个视频，虽然短小，但不少镜头还是很温暖人心的。
美国人向来崇尚劳动，崇尚自力更生。来到美国的这批老留学生们，在美国居住多年，早已深谙此道。别看这么多好看好吃的点心，似乎非常“高大上“，但全是张先生自己动手做的。茶会后的纸盒子，是为了打包用的。
美国人向来勤俭节约，自己修车，自己割草，自己油漆房子，他们把吃不了的食物带回家，在美国的中国人也入乡随俗， 张先生连这个也想好了。
看了孙先生的视频后，有很多人留言说，“这样的聚会有民国的风范”。 其实，这也不一定完全正确。
现在的人总是怀念民国时的氛围，但稍有一点历史观念的人，一定会意识到民国时期绝不是一切都好的。
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就是民国初期还存在的一景。鸦片，绑架，妓女，在民国期间也没有完全绝迹。民国时期诸如此类的聚会，真的是只有在上流社会才能做到，而且那些假洋鬼子们，还真的就是社会上的 “人上人”。
而在今天的美国，这只是一次任何普通人都能做得到的“娱乐”，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孙先生的视频倒是从字里行间里更体现了这批参与者们的乡愁。
很多年前，融贯中西文化的香港散文家董桥先生，写过一篇关于乡愁的文章。
他把乡愁分为两种：
一种是比较平面的，即在自己的脑子里“思乡“。
另一种是”立体的“，这样的乡愁是有行动的，例如在美国建一座中国式的花园来寄思对故乡的怀念，等等。
董桥先生把这一类有具体行动的乡愁叫做”立体乡愁“。
从孙先生的小视频中可以看出，这批老上海人们在寻找的正是类似于这样的”立体乡愁“。
胡宅里的布置是很中国化的，墙上挂的是八大山人，关良的画，有人在视频的评论栏里说，这些画不是真迹，那有什么关系呢？照相版的中国画，挂在客厅里，就是为了想念中国，为了彰显中国的文化和历史，不是为了炫富。
明明是安排喝西方式下午茶的自娱自乐，在美国的这批老上海人们，却偏偏要放在过中国年的时候， 并且最后还要来一顿中国式的晚餐。为了要有一点仪式感，大家还特意把带来的传统中式服装给换上。
说实在的，即使大家都是”梦里不知身是客，错把他乡当故乡“， 又有何妨呢？这批老上海们，早就知道了，他们在这里永远是“客”，因此他们非常知道自己的分寸。
从踏上美国土地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知道不能做任何丢人的事， 因为一个中国人在外国做了丢人现眼的事，失去的不是你一个人的脸面，而是丢了整个中国人民的脸， 这是这批老上海人们深记在心的第一件事。
有些看视频的观众看得非常仔细，特别提到了一些生活在美国方方面面的小细节。譬如有人注意到了英国古董茶具的牌子和来源。收藏这些茶具的张先生把故事说来娓娓动听，有时也令人唏嘘。
譬如，张先生夫妇有一次在家附近的一家小旧货店里，看到一套漂亮的茶具，店老板向他们介绍道：“这套茶具是一位刚进养老院的老太太拿出来卖的。茶具是她在几十年前结婚的时候，父母送给她的陪嫁，可是你们看，纸头包得好好的，盒子也像是新的，一看就知道，她从来没有用过。 现在，她到了养老院，再也不会用了。”
店老板看着张先生夫妇喜欢，并动了心了，就接着说：“你们如喜欢，我就打个折卖给你们了，但希望你们不要再藏起来不用哦。”。张先生曾说，这些茶具买来并不是很贵，但每一个，每一套，背后都有一段故事，这才是他收藏的真正意义和乐趣。
孙先生真不愧为电影界出来的专业人士，他拍摄的视频都有他独到的眼光。有些镜头在留言区里引起了热议。
譬如有几个人在争论社区的安全问题。
视频中有这样一段镜头：主人家的狗狗走失了，没多久，就有社区里的人打电话来询问，当主人家把地址给那打电话来的人，并愿意付他钱，请他把狗狗送回来时，对方回答说地址知道了，电话挂了没多久，狗狗就被送回来了，而且分文不取，有网友看了这段视频后，感动不已。
真的，美国人的邻里精神，也从此可见一斑。
还有人在赞叹美国的生活不错，但另一位网友马上说，“生活好坏，各有千秋，最要紧的是有安全感” 。这样的感受，相信很多人都会在心中有共鸣。
常常听人说；“人无完人”。
其实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一个特定的历史阶段何妨不是如此，彻底完美的事在世上实在是不存在的， 关键的问题是一个人怎样去面对生活。
有人相信人的命运是注定的，有人相信是要靠自己奋斗的，也许两种说法都有些道理，但有一点是大家都应该有共识的：即年轻的时候，一定要奋斗，年老了，要以乐观的态度来面对生活。
这批以前在年轻时都吃过苦的老上海人们，如今都已进入暮年，虽然经过三年的疫情，还是精神焕发，老当益壮，时时想做些善事。经过苦难和坎坷的人是最有韧劲的， 真所谓，心若静，风奈何。
他们唱歌，念诗，看画，写字，烹饪，这些都无关于风雅，无关于摆谱，这只是一种生活方式。
也许是缘分，也许是冥冥中的安排，一次偶然的邂逅，顾老师和孙先生，记录下了他们的一次聚会，从而把一切留在了这些老上海人们的心里，相信也会留在他们共同的记忆里，久久不能忘怀的。
Frank Wang – 1-25-2023 於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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