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耳的《无名》不仅是春节档的另类,还注定饱受争议。
喜欢程耳的观众会觉得是大作,没看懂的和喜欢平铺直叙的观众会觉得纯属故弄玄虚。
这里不强分对错,只简单说一句,程耳依旧是那个精雕细琢的程耳。
用程耳自己的话来说,《罗曼蒂克消亡史》是在打造一个上海的形象,尽管这部作品早已在坊间封神,但总觉得有点浮,就像是少了点什么。
而《无名》在我看来就是剩下的那部分,二者拼合才算完整。
倒不是要以叙事和节奏相仿来盖棺定论,而是故事格局十分巧妙。
《罗曼蒂克消亡史》是以上海滩三大亨为原型,塑造了一个集帮派、日谍等多方势力的故事,无论是对于艺术性有追求的观众,抑或喜爱悲剧电影的观众都能沉迷其中。
《无名》更绝,直接对标孤岛时期的上海,在一众汪伪特务和日军中展开故事,讲述一个无比压抑的谍战故事。
01
吞噬
《无名》就像一份被加密的情报,对于看惯了平铺直叙的观众来说极不友好,尽管程耳自己戏称为超级商业片。
一如《罗曼蒂克消亡史》的叙事节奏,倒叙插叙一大堆,该有的戏份大致都有,但全片只有时间线是清晰的,其余都需要观众自行拼凑。
这里不过多剧透,只做举例说明。
在人物实际阵营尚不明朗时,人物日常行为就成了为数不多的线索。
例如吃饭的桥段,无论《罗曼蒂克消亡史》还是《无名》,饭都不是乱吃的。
例如《罗曼蒂克消亡史》中的渡部,在囚禁小六之后日常就变成了做饭、吃饭、虐小六的三点循环,这是渡部对宣泄的需要,所谓食色性也在这部分戏份里可谓一应俱全。
当然也可以将之解读为作为幕后主谋的渡部逐渐兽化的过程,这里不盖棺定论。
细品之下不难发现,渡部囚禁小六前后的做菜感觉可谓判若两人。
原先的渡部是可以耐着性子慢慢料理原料的,无论是豆腐还是鱼生都以不紧不慢的节奏有序料理,即便是对那只看似可有可无的黑猫,都能像对待亲属一般有说有笑。
而等到小六被渡部囚禁后,一切都仿佛变得冰冷无情,这其实不仅是渡部的转变,也是一种人性层面的消亡。
《无名》中也有一段值得玩味的吃饭戏份,王一博饰演的叶秘书和王传君饰演的王队长坐在一家早餐店里吃饭。
叶秘书心急火燎像是赶着办事,而王队长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仿佛他作为食客的同时还是个看客一般。
一句“等我们过去,日本人早已经死了”道出了他笃定的原因,而等他们驱车离开后,画面给到的恰是横尸荒野的日军士兵。
再倒回去回味一番那场吃饭的戏份,仿佛能品出一种不经意间吃掉了死者命运的感觉。
即便是吃饭,也丝毫没有快感可言。
如果说《罗曼蒂克消亡史》尚且预留了一丝绵延的浪漫,那么《无名》就是一场残酷的吞噬。
02
延续
如果有的只是吞噬和消亡,显然也不符合程耳的主张。
《无名》在一定程度上是存在精神传承的,而这个寄托了传承的地方就是曾经出现在《罗曼蒂克消亡史》片尾的香港。
《罗曼蒂克消亡史》中的香港,展现的是陆连清的消亡。当他出现在香港海关时,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那份威压感,仿佛变成了茫茫人海中的普通一员。
当他右手拿着帽子听从边检官的指挥缓缓抬高双手之际,从眼神中流露出的是释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恩怨也好帮派也罢,都如过眼云烟一般烟消云散。
属于一个大亨的时代结束了,陆连清也仅仅是这个时代中的一介匆匆过客而已。
《无名》中的香港同样出现在片尾部分,当弥漫全片的肃杀和沉闷消散之际,叶秘书独自游走在香港街头。
此刻的他早已没了汪伪秘书的感觉,倒像是刚移居香港的寻常男子。
随后那场吃饭的戏份来的恰如其分,只见他一改往日的急切敛去杀意与阴鸷,仅仅一番饭后闲谈,他便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民国26年迁居香港的上海人。
结合叶秘书的原型来看,他出现在香港也许是因为任务,抑或是一种隐喻,然而刨去这些零零总总又何尝不是一种延续呢。
就像程耳所说那样,《罗曼蒂克消亡史》讲的是消亡,但他以童子鸡的结局将那份尚未落地的浪漫做了一次延续。
同样是那个给予篇幅颇为有限的香港,依旧以消亡做底,却在消亡之上叠加了一层延续,使得两部作品在结构上形成了一种对称的即视感。
抹去的是身份,模糊的是目的,从这一角度来看,叶秘书即便已然解密也仍未跳出《无名》所赋予的定义:
于时代的洪流之中身负使命,深藏功名没入人群,成为时代的背景。
03
谍战片&商业化
结合整个春节档的排片和影片类别来看,《无名》的票房必然有限。
论题材和风格没有《交换人生》《满江红》接地气,论共情也不如《流浪地球2》,但作为一部保留导演个人风格的商业片来说,值得去院线一睹风采。
就像娄烨的《兰心大剧院》,在相同的时代里领略导演用个人风格构建的别样上海,风格越强越为可贵。
主旋律片可以商业化,谍战片亦然。
且不论《无名》定档春节档是否正确,从主旋律题材商业片的发展趋势来说,市场需要这类体量的作品,相信在未来会有更多的类《无名》体量作品问世。
无论是程耳个人作品目录还是谍战片目录,《无名》都是一部十分值得反复回味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