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生前是开大货车的司机，在一家货运站工作。一次出车跑长途，由于疲劳驾驶，开着开着，睡着了，把车开到了山崖下。
那年，我八岁，弟弟三岁。
自那以后，我们一家三人相依为命。
我妈从来都没有过一份正式工作，一直打零工。爸死后，妈除了打零工，还拣起了废品。
当时，我们家住在一户独门独院儿的平房，正房有两个卧室，一个餐厅，一个厨房。南面，还有两个房子，一个堆放杂物，一个堆放碳和柴草。
这房，据说是我爸妈结婚时，我爸他们家为娶我妈买的新房。
爸去世后，院子渐渐被瓶子，纸片，易拉罐等废品占去了大半个。过一段时间，妈会喊来收废品的大爷卖掉一些；但很快，又被妈新拣回来的废旧物品堆起来。
我家的院门朝东开，门口是条四米多宽的巷子，巷子对面，与我家大门相对的那个大门里，住着李大爷一家人。
李大爷并不是个老头，他只比我爸大三岁，我十四岁那年，他正好四十二岁。当时，他在一个乡里当乡长。
爸在世时，我们两家处的挺好。李大爷和我爸都爱下象棋，两人是棋友，一有空，不是李大爷来我家下棋，就是我爸上李大爷家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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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种关系，过年过节，我们两家经常互送吃食。爸去世后，李大爷一家比过去更加接济我们。过年过节，常拿单位分的肉食，水果送我们。
李大娘比李大爷小三岁，人很热情，特别爱说，隔三差五，常把她和她女儿穿过新鲜的衣服拿过来送我妈和我。
他们家有钱，拿过来的好多衣服，只穿了一两次，就被她们淘汰了。那些衣服又高档，又漂亮。
只是，李大娘有点儿发福，而我妈却又偏瘦，所以，李大娘那些衣服，我妈都需要改了才能穿。我妈过去学过裁缝，这难不倒她。经我妈改过的衣服，穿在身上，都和新买的一样。我妈改衣服时，不会照猫画虎地改，而是根据自己的喜爱，加点儿配饰，或者略微变变样式，看上去，又合身，又漂亮。
李大爷家的女儿叫如诗，十八岁。虽不十分漂亮，但皮肤白白的，长了一双薄薄的，象杏核一样的眼皮，分外动人；如诗身材修长，身高一米六八，看上去像株挺拔的小白杨；最可贵的是如诗学习十分优秀，所以，人见人夸，人见人爱；是我羡慕和崇拜的偶像。
我和如诗从小就在一块儿玩儿，关系自然非同一般，虽是邻居，但感觉就像亲姐妹似的。
就在我刚满十四岁，读完初二，马上要读初三的那个夏天，发生了一件事儿，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如诗刚刚考完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被李大娘领着到南方旅游去了。
那天，中午时分，我拿了本复习资料，进了李大爷家的门。上午做资料上的练习题时，我有两道题咋也做不出，想乘中午李大爷下班在家，让他给我讲讲。
以前，我做家庭作业，有不会的题，常去李大爷家问如诗。李大爷在家时，有时也过来和如诗一块儿给我讲。
李大爷是大学生，大学读的数学专业，解数学题很在行。据说，以前还当过中学的数学老师，后来调到县委当了几年秘书，慢慢做起了官。
那段日子，我妈在一家饭店做洗碗工。中午是饭店最忙的时候，所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弟弟一放暑假，就去了乡下的姥姥家。
我进去时，李大爷正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听说我要问数学题，就从沙发上坐起，问我吃饭了没有。
听说我没吃，就说：“我刚吃完，饭还热着呢！我给你拿去，你吃着饭，我先看看题。”
我推辞说家里有上午做的剩饭，这会儿不饿，一会儿饿了回去热了吃。
李大爷拿出来的是米饭和炖牛肉，他把饭菜摆上桌，“今天吃的炖牛肉，要不是炖肉，就不给你端了，你快吃吧，还热着呢！”
我常在他们家吃饭，也不拘谨，坐到桌前，独自吃起来。
李大爷坐到沙发上看了一会儿题说：“行，我明白咋做了！”然后，一边儿接着看他的电视，一边儿等着我把饭吃完，中间还找话跟我聊了几句；问我妈这段时间忙不忙，我弟弟这几天咋没看见，我有没有找同学出去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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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过饭，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准备洗。
李大爷说：“你别洗啦，我一会儿洗吧！”
但我还是坚持洗干净，放进碗柜，才从厨房出来。
李大爷看我出来，让我在沙发上挨他坐下，并随手关掉电视，站起身，到厨房冰箱里拿了一罐饮料，倒了两杯，端出来，一杯放到我面前，另一杯他自己喝了两口，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就开始给我讲题。
讲了没一会儿，李大爷就出汗了；他起身到卫生间拿了一块儿毛巾，一边儿擦汗，一边儿重新在我旁边儿坐下说：“今天的天气真热！你也一定热了，喝点儿饮料，冷藏里放着的，凉快凉快，咱们再讲。”
我拿起面前那杯饮料，喝了一口，把杯重新放到茶几上；饮料很凉，很甜，喝着很舒服。
然后，李大爷又开始耐心地给我讲那两道题。
我觉得很难的地方，李大爷都能给我讲得清清楚楚。讲完题，李大爷又给我讲了一会儿解题的技能技巧。
在讲题的过程中，我把那杯饮料喝完了。李大爷又去给我加了一杯。没一会儿，我又喝下去一半儿。
那天真是太热了，我记得我一边儿听李大爷讲题，发丝里和后背上一边儿往出冒汗。凉凉的饮料喝进去，立刻就能感觉到它们着急忙慌的往我身上的毛孔里钻，燥热跟着减轻许多。
后来，不知道是太热的原因，还是听李大爷讲题的时间太长，有点儿累了，总之，我开始犯困，特别想睡觉，眼皮老打架，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李大爷从我的神色中看出了困乏，轻声问：“丽燕，你是不是困得厉害？困的厉害，就先去如诗的屋里躺一会儿；这么热的天，热得人真难受！”
“我还是回家去睡吧。”我想站起身，可是，困得一点儿也不想动，头往沙发后背一靠，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醒来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是妈妈洗完碗筷，回家给我做饭的时候，把我叫醒的。
我妈每天下午四点钟左右，就把饭馆的碗筷洗完了。在回家的路上，她要绕好几道街，顺路去拣一些废品。所以，每天回到家，大约五点半。
吃完晚饭，妈还要出去拣一两个小时的废品，到天快黑时，才回来。
那天下午，妈把我叫醒时，我仍然感觉很困，坐起身，和妈说了两句话，躺下，朦朦胧胧又要睡着，听到妈大声叫我，“丽燕，你这孩子，咋又睡下啦！快起来，出去端点儿碳。”
我强忍着汹涌而来的睡意，从坑上下来，迈着疲倦的步子，到外面端了一簸箕碳，倒进碳盆。坐在灶前生火，烧水。好一会儿，才渐渐感觉清醒过来。
妈看到早晨的剩饭我一点儿也没吃，就问我为什么没吃饭？我告诉她中午饭在李大爷家吃过了，就没吃。
自我安慰有多种
妈又问我为什么跑到李大爷家去吃饭？我说：“我有两道题不会做，就去李大爷家让他给我讲讲，李大爷做了炖牛肉，硬让我吃，我就吃了。”
“我说你怎么犯困呢！原来是吃了炖牛肉！”妈把和好的面，用盆扣上。
“妈，人为什么吃了牛肉就犯困？”我抬起头，瞅着背对我洗菜的妈，不解其意。
“这么热的天，你又吃了那么油腻的牛肉，能不犯困吗？用你们书上的解释，就是牛肉不好消化，需要人体调动更多的能量去消化它，提供给大脑的能量就少了，大脑缺了能量供应，人自然就感觉累了，困了。”妈头也没回地解释。
我不知道妈的解释有没有道理，但妈的解释给了我一个那天下午突然犯困的理由。而且，我也不假思索地接受了这个理由，也就没再往别的方面想。
但就在我坐着烧火，帮妈煮饭的过程中，随着我头脑一阵比一阵清醒起来，开始隐隐感觉下面有种木木的疼痛，就忽然想起刚才睡觉时做的一个梦。
梦里，我在炎热的大太阳底下走，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身上很热很热，浑身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感觉特别难受，就想：“要是能有个洗澡的地方，那该多好啊！”
又走了好一会儿，在我感觉实在走不动了的时候，眼前实然出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河。我立刻浑身有了劲儿，快步冲到河边儿。
河水浅浅的，一眼就能看到河底波纹状的沙石。沙石间，穿梭着许多小鱼。那些鱼儿真的好小好小，身子几乎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它们肚子里的东西。
看着清凉的河水，可爱极了的小鱼儿，我忍不住脱了鞋，卷起裤腿，下到了河里。
我先用手捧着喝了几口凉爽的河水，又撩水洗了几把脸，然后便开始在水里追逐那些小鱼儿。
就在我玩儿的高兴，不断欢呼雀跃时，突然，不知怎么，从河里窜起一条水蛇，顺着我卷起的裤管钻了进去。
我吓得浑身发软，一下子坐进了水里，赶快用手揪住蛇尾巴往出拽，两腿乱蹬，水花四溅。可是，那条水蛇很有劲儿，任凭我怎么也拽，就是不出来。
我本来走路已经很累，又和那条水蛇较了半天劲儿，浑身力气完全被掏空了，最后一泄气，哇哇大哭着跌倒在河水里，放弃了挣扎，任那条水蛇乘机钻进了我的裤管儿。
过去听人说，一个男孩儿到房檐下去掏鸟蛋，鸟窝深，伸长脖子张了嘴向鸟窝里张望，不想，鸟窝里窜出一条蛇，一头扎进男孩的嘴，怎么拽都拽不出，活活把男孩憋死了。
讲故事的人说，蛇只会往前爬，不会往后退，而且见洞就钻；那蛇受了惊吓，把男孩张开的嘴当成了可钻的洞，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梦里那条蛇，钻进我的裤管，顺着我的腿，摇头摆尾往上爬；毫无反抗力气的我，全身颤抖着，倒在一尺深的河水里，两腿有气无力地挣扎着，不停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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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水蛇一直钻进我的裤子里，还在没命往里钻；把我下面撑得很疼，钻心钻心的疼。我想：“我不会也像那个掏鸟蛋的男孩一样，被这条该死的水蛇憋死吧？！”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哭的伤心欲绝，一边儿哭，一边再次伸手抓住蛇尾巴，不敢放开，生怕一放手，它会把整个身子全钻进去。
我感觉蛇在我下面不停地动，用牙咬我的肉，咬得一阵一阵地疼。再后来，就感觉下面被蛇咬破了，血顺着我的腿，向下流，流了好多好多。我被吓得晕了过去。
后来，不知怎么，我就被妈叫醒了，才知道一直在做梦。
“我刚才梦见一条蛇！直往我身上窜，把我吓哭啦！”我想到梦里的可怕情景，忍不住想跟妈说说。
“人们常说，梦见蛇，会来财的！你说，咱们家会来什么财呢？也没抓奖！”妈一边儿弄面团，一边儿和我唠。
“你一会儿出去拣废品，说不定会拣一个大元宝回来！”我用开玩笑的口气接了她的话，心里感觉很郁闷，突然不想跟妈说我的梦了。
我一说到蛇，妈马上就高兴地联想到发财上去了，我不想用我可怕的梦，去搅了她发财的想法。
“行，借你的好梦，妈一会儿吃完饭，就去给你拣个大元宝回来。”妈并没有意识到我情绪低落，继续按做蒸饼的程序，擀着面。
突然，我意识到，先前被我忽略了的一个细节。那就是，我似乎原本是在李大爷家睡着的，怎么醒来的时候却躺在自己家的炕上呢？
“难道是我睡着后，被李大爷抱回来了？”我暗想，身上惊出一身汗，“我怎么睡得那么沉！被李大爷抱回家的时候，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我又疑惑的想，“也许我并不是在李大爷家睡着的，而是从李大爷家回来以后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