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雨有些大，雨点像黄豆粒子般的敲击在玻璃窗上，紧锣密鼓的奏着毫无韵律可言的交响曲。鼓动着人的心跳节奏，无端的生出烦闷。江渔披着浴袍，光着脚丫，她喜欢脚底直接接触地毯的感觉，有些软，却也带着微细的刺痛。
她低头，能够看到胸前桃粉色的痕迹。这是二十七年来，第一次的放纵。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以为自己会交给他。
程理冲了澡，屋子里有自己释放过的味道，不太好闻，可他总不至于嫌弃自己。回想着那女人嚣张又挑衅的眉眼，原来不过是只纸老虎。床单上有两个人滚过的痕迹，他仔细闻，还有她残留下来的体香，很迷人。
动情的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像蒙了一层纱。她就像三月在枝头绽开的桃花，原本以为是熟的，可出乎意料的是，时候还没到。
他想抽根烟，在屋子里摸了一阵，发现自己不抽那玩意已经很久了。外头的雨下的有些急。他躺倒床上，刚刚两个人缠绵过的位置。脑子里是她的那句“你技术如何”
程理以为她这又是挑衅，贴着她娇软的身子，戏谑“领教过就知道了”于是他开始进一步动作。女人却用指头抵挡住他滚烫的胸膛，极煞风景的道“程理，我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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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迄今为止最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关键时刻被叫停，只有男人才能够体会个中滋味。可他却莫名的被愉悦到了。他盯着她看，说“江渔，你真让我刮目相看”这句话，他记得是她说给他听的。原来同样的语言，在不同的情景下，可以表达不同的意思。中国的语言，果然博大精深。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经被撩拨起了兴致。那女人眨着眼睛问，“要不要我帮你？”
然后她就真的帮了他。他想江渔这人活的就是一股傲气，就连在这种事情上也不懂得服软。男女之事，哪能讲个输赢。
细致、柔软、滑腻，那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舒服而刺激，真好。他想这种好也许会上瘾，那女人果然是罂粟吧！
一场秋雨一场寒，江渔觉得自己可能要感冒。鼻子有点塞，脑子昏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车子快速的在高速路上行驶。里头没了那人，竟然觉得有点空。她是凌晨三点接到郑叔的电话，父亲江宝业颅内血压升高住进了医院。
江宝业有血压高的老毛病，平时都是魏水红照顾，吃些中药辅加食补，这两年也没出了大问题。江渔和江宝业的关系不亲不近，在十年前，江宝业扔下她们母女的那刻，可怜的那点父女之情就被消磨掉了。
这两年，江宝业将公司的大部分事情都交给她处理，有了隐退的意思。公司人心惶惶，觉得她撑不起‘恒生’的半边天。江渔从来不屑江宝业的家底，给她败，她就败。说到底，她败的也不过是母亲孔淑珍的那份。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女人，不论是爱与不爱，没有哪个男人会守一辈子。江渔早就看清了这一点。这些年，江宝业不缺女人，更不缺为他生孩子的女人。成功怀孕的也只有魏水红一个。也不知道她是幸还是不幸。
车子驶进郓城市医院的时候天还没亮。江城和郑叔守在医院的走廊里。魏水红被保姆提前送了回去。这个点的医院很安静，只有手术室的灯亮着。
“怎么样了？”
江渔问江城。江城看了她一眼，她头发有些乱，脸上没上妆，里头的衬衫起了褶皱。
“进去有一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出来”
“哦”江渔捡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江城站着，她坐着。微低头，江城眸光暗了下来，他清楚的看到她锁骨的位置有星点的痕迹。成年男女，究竟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他微闭了眼，转过身子，拳头猛地往墙上砸了去。
江渔以为他是因为江宝业，也没理会。
郑叔回头，劝了句“主治医生是从省里请来的专家，专攻心脑血管疾病。你们也别太担心了，老江的身体素质一向不错，除了血压高，其他地方都很健康。”
江渔沉吟一会，问了句“怎么这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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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郑没说话，他一向对江家的家务事不插手，这也是他跟着江宝业到现在的很大原因。长久以来产生的默契，致使江宝业很信任老郑。只有关系到江家内务，郑叔才三缄其口。江渔轻嗤了一声“魏水红功不可没”
“你也收敛点”
江城突然转身，狠厉的盯着江渔，狭长的眸子猩红。江渔感觉他情绪有些不对，矛头直指自己。她想忽略都不行。
“江城，有话说话”江渔站起来，看着他。
江城薄唇动了两下，终是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好自为之”
江渔本来想和他说个明白，这个时候手术室的门突然从里头推开了。走出一行人，其中为首的是主治医生。
老郑与医生相□□了下头，朝江渔招手。介绍道“这位是省院过来的专家，宋教授。”
“宋教授，这是江先生女儿，江渔小姐”
江渔上前，和宋教授握了手。“麻烦宋教授亲自替家父跑一趟”
“没什么，我和江先生早年就相识。医者父母心，算不得什么”宋教授随后又道“江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心，江先生的就诊十分的及时。根据目前的出血位置和出血量来看，不需要做颅内开刀。不管如何手术，都会给病人带来二次伤害。保守治疗，是目前对江先生最合适最有利于身体恢复的”
“家父的治疗就仰仗宋教授了，您辛苦”江渔说着，回头看了眼老郑。然后道“郑叔，在‘圣尊皇庭’摆一桌，给宋教授接风洗尘。”
宋教授谦逊的笑了笑“不必麻烦”
“您就别推辞了，就这么定了”
待老郑走后，江宝业此时已经被送回到病房。正在输液，仍然处于昏迷状态。高级病房里的设施齐全，有专业的护理人员。江渔拉开一条凳子，坐在旁边看着江宝业。刚过完58岁的寿辰，江宝业不显老。江渔觉得，他从来也没年轻过。打小她就觉的他黑，好在自己随了母亲。
魏水红是八点以后过来的，保姆搀扶着。她的肚子还没显怀，如果不是特意的穿了孕妇装，还真看不出是孕妇。一进病房，就红了眼眶。趴在江宝业的床前哭“老江啊，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哭的肝肠寸断，仿佛江宝业已经去了似的。
江渔从凳子上起来，叫了声“魏水红”，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和自己打招呼。魏水红虎了一大跳，立马将哭声憋了回去。
“人还没死呢，先别哭丧”
江渔居高临下的看着魏水红，然后淡淡道“就算他怎么样了，也轮不到你哭。明白吗？”
魏水红变了脸色，怯懦的问“你什么意思？我这肚子里还怀着你们江家的骨肉。你不能这么对我。”说着又扭头，“老江，你看看，你还没死，她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哭的伤心绝望，几乎都要让江渔替她捏了一把辛酸泪了。江渔头有些疼，她按着眉心，喊了声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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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上前一拎，魏水红直接被拎了起来，发出杀猪般的喊声。吓得保姆大惊失色，急忙喊“小江先生，夫人她还怀着孩子呢”
江渔看了一眼保姆，眉头皱了皱。保姆吓得哆嗦了下。然后听到江渔斥了声“出去”
病房门合上，世界终于安静了。
接到程理的电话快到十点了，此时程理已经回了郓城。对于江渔的不辞而别，他想到的是昨晚上的荒唐事。他问“你在哪？”
江渔在高级病房的客厅里，透过窗户看着外边魏水红正和江城在撕扯。江城像堵墙，魏水红的斤两也不过是挠痒痒。有其他的病人围着看热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江渔听不到只能看到那些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像一出哑剧。
“程理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以后别问这种问题”
“江小姐”
‘似水年华’二期的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江渔今晚在‘金海岸’宴请工程部的几个负责人。其中有主抓项目承包的老赵，有负责建材采购的老宋，还有主控二期的监理杨平生。
鉴定报告，白纸黑字。水泥型号不达标以次充好，主梁钢结构用料抗震性能低于国家标准，承重墙用砖涉嫌废品二次利用……
“有些话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江渔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三个人。尤其是老宋和杨平生。
老宋头顶冒汗，自从拆楼以后，他是坐立难安，头顶上悬着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来。吃不香，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的往下掉，已经提前谢顶了。今年他也不过才45岁。
自2015年后恒生的所有建材采购的指定合作对象一家是省里扶持的地方产业‘旭东’，另一家是郓城的新兴企业‘好运建设’。其中‘旭东’是政府指定采购单位。而‘好运建设’是恒生的原工程部长陆六，这算是关系单位。
按理来说，这两家单位应该都可靠，可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当然，这里工地监理杨平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施工过程中给建材商放水，致恒生直接造成上亿的财产损失，这也不是个人能够承担的起的。
如果严格追究起来，杨平生可以直接被吊销监理工程师资格证。只要江渔公开，他从此以后就没办法吃建筑行业这碗饭。江渔盯着杨平生看了一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杨监理是C大毕业的吧？”
杨平生比江渔大个五六岁，听到江渔提到他的毕业院校脸一下子就绿了。满桌子的菜，大鱼大肉，没一个有滋味的。手里的筷子被捏的死紧。仿佛是和自己较劲，他咬着牙，不至于让声音走调的厉害。
“是，小江总”
“按理说这种事情不该发生，以你的专业程度连这些问题都发现不了，很难让人信服啊杨平生”
作为监理他有时时对建筑用料进行检验的权利，工程上如果出了差错，从来没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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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你们都是恒生的老人，说白了，是看着恒生一天天做大的。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不是谁愿意看到的。说实话，损失个八亿这都是小事，一旦验收不合格，强制拆除，那才是大事。你们说是吧？”
三个人憋红了脸，其中两个强撑着精神，如果不是有把椅子，恐怕都要瘫在地上了。
江渔呵呵的笑了两声。看看老宋又看看杨平生，最后慢悠悠的说了句“黄波死了”
老宋一个激灵，只听得筷子磕着桌沿，掉在地砖上的声音。杨平生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
出了包厢，江渔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刚衔进嘴里，正准备点火。听到韩大虎叫她。相较于平时‘渔总’的称呼，显得有些刻意。她一回头，看见韩大虎身边跟着一个男人。江渔记得他，邵峰。
“江小姐也是这里常客？”显然邵峰对江渔有印象。
江渔将烟重新塞回到包里，看了眼邵峰手里的东西。笑了声“邵队长案子办的还顺利？黄波的死因查到了没有？”
“快了”邵峰扬了扬手里的光盘，声音又冷又硬，这点和江城有的一拼。
“那祝邵队长尽快破案，让黄波死的名目”
江渔今天穿了件棉麻的长风衣，里头搭的是宽松的针织套头毛衫。暖气开的足，她将外衣脱下来挂在胳膊肘上。去洗手间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个人。
那人叫了声“江小姐”
江渔认得他，是新亚驻郓城办事处的负责人方为。新亚是一年前进驻郓城房地产的。之前他们有一个添河的项目没启动被省里叫停了。之后才将手伸到剪子巷上面去。说起来，同行相忌，冤家路窄。江渔叫了声“方先生，巧了”
方为三十左右岁，职场精英模样。他看着江渔恭维了一句“巾帼不让须眉，渔总女中豪杰”
江渔接受了赞美，点了点头，“承让了”
“不敢”方为摆了摆手。然后若有似无的回了下头，江渔隐约看到半掩的门口有个略肥的身影。方为一笑“没有永远的敌人，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合作”
江渔看着方为进了洗手间，她脚下一顿，转身朝门口走了。脑中似乎有什么灵光一现，只是太快，她没抓住。出了门，外头的空气有些凉，她也没穿外套，直接去了停车场。
程理被梁华叫出来实数无奈，梁华带着单位的两个小姑娘，美其名曰是给他践行。梁华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程理看的明白。想着马上要走了，也就不折她的面子了。
今晚的‘回甘’尤为热闹，据说是有个市里选秀的冠军压场子。梁华的两个小同事，名字很有意思。一个叫珠珠，一个叫润润。能留在物遗办的，专业多少都和古文化有关系。俗话说的好，古文化天下一家亲，这里自然包括民俗学。
两个小姑娘明显被程理的天人之姿征服了，一口一个程教授的，叫的很亲热。梁华暗地里给程理竖了大拇指，偷偷的挤眉弄眼，程理突然觉有种自己是梁华门面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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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珠比润润活泼点，人也胆大直接。粘着程理问东问西，程理十足的绅士模样，细心为求知欲强的小妹妹一一解惑。
江渔接到秦回甘的电话，说是让她到自己这里坐坐。江渔本来不想搭理，可车子到了酒吧门口，鬼使神差的就停了。她进来的时候，正有个歌手在台子上唱歌，是首新歌，她没听过。
秦回甘朝她摆摆手，江渔抬头看见那妖艳货正在对自己搔首弄姿。要说这女人也是个奇人，整天的喊着想要抱自己大腿，说是让自己收了她。夸自己会暖床，会卖乖，听话，老实，让往东不往西，可以做到从身体到精神全方位的忠诚。
“怎么搞起了副业？”
来这里纯属心血来潮，江渔坐在二楼的卡座里。秦回甘叠着一只腿，姿态好不优美。她给江渔到了杯酒，“什么副业？这是我主业好不好”说着还故作娇嗔，瞪了她一眼“现在就连副业也没了”
江渔想到可能她被民生民计栏目组踢了出来，她也算是始作俑者吧。不过，这怨不得人。有得有失，想要一件东西，就得用另外的去换，生存法则，人人如此。
看着江渔毫无愧意，秦回甘也懒得和她演苦情戏，知道面前这人没那么容易心软。也不用苦肉计，“我被调到午夜栏目组了，如果以后你有什么感情问题，就找我。姐姐帮你解决”
江渔听到午夜栏目组，脑子里是那种娇滴滴喊哥哥的声音，不禁的起了鸡皮疙瘩。秦回甘，切了一声，“脑补什么呢？我是正经人，节目也是正经节目”
酒水有些寡淡，江渔问她“没掺水吧？”
秦回甘嗤了一声“大小姐，我这里可没有85年的拉菲。您老人家将就将就吧”
江渔没理她，低头看着楼下追光灯的那方天地，正有个男孩子抱着吉他。底下杂音太大，音响质量过于劣质，她只能看到那人摇头晃脑独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
有些无聊，江渔想。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程理握着酒杯，一抬头，正好撞上江渔玩味的眼神，此时珠珠正挂在他胳膊上，那股热乎劲，几乎让他觉得，今晚她会跟他回家。
程理不动声色的挪了下身子，抿唇低笑了声。
“怎么样？”
江渔听到秦回甘问。
“什么怎么样？”
“我师哥啊，就是那个抱着吉他唱民谣的。帅不帅？”秦回甘明显没注意到江渔心的心不在焉。夸起师哥来比梁华简直当仁不让，从师哥毕业院校，到师哥独自打拼，从才华到梦想，滔滔不绝。
想要从自己这里拿钱的有很多，男人，女人。秦回甘不是第一个，梁华也不是第二个。相较于梁华有道德标准，秦回甘实在没底线。江渔听到秦回甘问“怎么样，入得了眼吗？要行，就包了吧”
同样是卖师兄，梁华良心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