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的一天,在今西安市玉祥门外西大街南约50米处的一个基建工地里,工人们像往常一样按时开工,然而进行到一半时,却意外发现了一处疑似古墓的构筑。毕竟这里是十三朝古都,施工人员也都不敢轻举妄动,便联系了中科院考古研究所。经过考古人员的发掘和研究,判定这是一个保存较完整的隋代墓葬,规格非常高,墓主人身份一定不一般,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墓志显示这墓中竟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女孩。
随着发掘工作的深入,这座墓冢如一颗尘封多年的时间胶囊,带我们走进这个1400年前早夭小女孩的世界。通过墓志可知,小女孩有个很温柔的名字,叫李静训,家世十分显赫,拥有北周、隋两朝皇室血统,尊贵无比。
她的母亲叫宇文娥英,可能很多人对这个名字会有点陌生,但小静训的外婆大家一定不陌生,她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杨丽华,隋文帝杨坚的长女,隋炀帝杨广的姐姐,她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前半生是北周皇帝宇文赟的皇后并生下唯一的女儿宇文娥英,后半生却因为父亲杨坚篡夺皇位又成为了大隋的公主。
历经坎坷的杨丽华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宇文娥英自是宠爱有加,还亲自为其选婿,在数百名青年才俊中一眼便看中了一名叫李敏的青年,这个李敏的家世同样不凡,他的爷爷李贤是北周骠骑大将军、河西郡公,父亲李崇是北周、隋的大将,随北周武帝宇文邕平齐,后又效力于隋文帝杨坚,官至上柱国,但开皇三年(公元583年)在抗击突厥的战争中以身殉国,杨坚感念李崇为国捐躯便将李敏接进宫中抚养,书中记载李敏“美姿仪,善骑射,歌舞管弦,无不通解”,杨丽华很是满意,将其选为女婿,在杨丽华的庇护下,李敏的仕途走的一帆风顺,先是被封为上柱国,后又官至光禄大夫。李静训便是李敏与宇文娥英的第四女,父亲俊秀漂亮,母亲又是北周公主颜值肯定也不低,小静训一定是个漂亮可爱的小朋友。
李静训自幼便被外祖母杨丽华接进宫中抚养,墓志中写道“幼为外祖母周皇太后所养,训承长乐,独见慈抚之恩;教习深宫,弥遵柔顺之德”、“族纂厉乡,得神仙之妙;家荣戚里,被日月之晖”,家世显赫,又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可爱小孩啊。但好景不长,“既而繁霜昼下,英苕春落,未登弄玉之台,便悲泽兰之夭。大业四年六月一日,遇疾终于汾源之宫,时年九岁”,大业四年(公元608年),杨丽华带着小外孙女陪弟弟杨广前往汾阳行宫时,小静训不幸染病夭折,就这样走完了她短暂的一生。失去了掌上明珠的外婆杨丽华悲痛欲绝,弟弟杨广为了安慰姐姐,以极高的规格礼制厚葬了小静训,“皇情轸悼,撤县辍膳,频蒙诏旨,礼送还京,賵赙有加。
以其年龙集戊辰十二月己亥朔廿二日庚申,瘗于京兆长安县休祥里万善道场之内。即于坟上构造重阁。遥追宝塔,欲髣髴于花童;永藏金地,庶留连于法子”,小静训被破例葬在京城万善尼寺内,距离皇城非常近以告慰外婆的思念之情,在墓葬上方还修建了高大的楼阁和宝塔,用于诵经超度,后虽经历各朝战火,世事变迁,历史的车轮轧过一圈又一圈,地面建筑早已损毁殆尽,小静训也和很多人一样湮没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但外祖母的爱却守护了小静训近1400余年不被打扰,直到1957年西安市的一次城市建设活动才意外惊扰了这位小小睡美人。
当考古人员进入墓中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长方形石棺椁,打开石棺椁后考古人员发现里面有一具宫殿形状的石棺(现藏于西安碑林博物馆),雕刻十分精美、生动,有斗拱结构、刻着莲花纹的瓦当、门窗,门上刻有侍女图像,石棺的棺盖一侧还刻有“开者即死”四个大字,令人毛骨悚然,又有谁能想到,这所有一切其实都是源于一个年迈老人对于年幼病故外孙女的爱和心中的无奈,即便是拥有至高的权力与地位,却也无法留住心爱的外孙女,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护佑她在地下安眠不受侵扰。
打开石棺可以看到,里面塞满了金玉首饰、生活用具等随葬品,共计230余件,极尽奢华。将覆盖在上层的丝织品取出后,依稀还可以分辨出小静训的轮廓,她乖巧的地躺在石棺中,像1400年前一样,头上戴着嵌珍珠宝石的金花蝶头饰,脖子上戴着华美的金项链,两只小手都带着金手镯抱在胸前,除此之外还有金玉碗、玉钗、玻璃容器、白瓷器等,琳琅满目。这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她的金项链,现收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因为项链风格也非常符合现代审美,所以淘宝上也有很多商家模仿,这条项链的链身由28个嵌珍珠的金球组成,用金丝编织的链子连接,垂饰由鸡血石、青金石和珍珠构成,项链上端有一块凹刻鹿角的青金石,散发着浓浓的波斯风情,也是当时中原地区与西亚文化交流的有力证明。
李静训小朋友可能并不会明白这些首饰价值连城,但外祖母依然想用这些华贵美丽的首饰最后再给她打扮一次。有时不得不感叹这世界的奇妙,一个本已湮没在历史长河再无人知晓的小女孩,千百年后还能通过她墓冢中的遗物再次“活”过来,并带着我们重历她的一生,虽如蜉蝣般短暂却阅尽人世繁华。
李静训永远留在了那个不问世事不知愁的垂髫之年,虽令人惋惜但也不得不说,老天爷仍是怜悯这个小姑娘的。在她死后第二年,外祖母杨丽华也随她而去,去世前她曾叮嘱弟弟隋炀帝杨广,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希望弟弟能能厚待女儿宇文娥英一家,杨广答应了姐姐,起初也并未违背对姐姐的承诺。但树大招风,随着杨广后期统治的逐渐失控,一则谶语“李氏当为天子”慢慢流散开来,这令杨广十分恐慌,且这则谶语直指李敏,杨广多次和李敏谈论此事并希望其自杀。从小便被母亲保护在羽翼下的宇文娥英听闻此事后非常害怕,为了自保,她竟听从了宇文述的蛊惑,上表诬告李浑(李敏堂叔)谋反并要将李敏立为天子,就这样亲手把丈夫一家送上了断头台,然而处理完李敏后,舅舅杨广也并未打算留下这个外甥女,几个月后,杨广一杯毒酒赐死了宇文娥英。
小静训死后七年,曾风光一时的李贤家族轰然倒塌,她的兄弟姐妹们也下落不明,又四年后,隋朝覆灭。如果小静训还活着,面对这国破家亡的浩劫,她又该如何自处?所以她仍是幸运的,老天爷在她家族由盛转衰的时刻将她带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让她永远留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年岁,走时还带着家人们满满的爱,她对这个人世最后的记忆肯定是温暖而幸福的吧,这样也挺好。
作者:凌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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