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广
春秋时期，随着西周王室的渐渐衰弱，诸侯之间开始了人口与土地的兼并战争，正所谓“邦无定交，国无定土”已然形成常态，故孟子曰：“春秋无义战！”事实上，古代对于王权的争夺，不仅存乎于外，各国内廷间也常充斥着血腥的屠杀，儿子弑父，手足相残，亦令人瞠目结舌！今天且讲一段发生在卫国宫廷暗斗与兄弟互救的故事。
话说春秋时期的卫宣公是个荒淫无道昏君，继位后他的夫人夷姜生下一子，取名伋，立为太子，这里称之为太子伋。当太子伋长到十六岁时，卫宣公派使者前往齐国，向齐僖公求娶他的女儿齐姜为儿媳，齐僖公欣然应允，于是数天后，卫国又派使臣向齐国下聘礼，双方约定三个月后迎娶齐姜到卫。
使臣归来后，卫宣公向他问起齐姜容貌，那使臣竟是竭力的吹捧，讲齐姜简直就是一位绝世美女，姿容美得难以形容。说得卫宣公立时动了色心，于是他改变主意，决定自己迎娶齐姜，接着下令使臣带人前往淇河之滨，建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取名为“新台”。
迎亲的日子很快到了，那卫宣公穿戴一新，避开夫人与太子，带上侍从往赴“新台”成亲，一见齐姜，果如使臣所言，真个是：风姿如玉，令天下佳丽失色，笑靥妩媚，令初升满月羞惭，纤腰楚楚，胜风中柳枝袅娜，风情万种，恍若仙女下凡一般！看得卫宣公是欣喜若狂，当晚便与齐姜宿在新台，成就鸳鸯。
长话短说，齐姜后来为宣公连生二子，长子取名公子寿，次子取名公子朔。宣公喜新厌旧，自此一味荣宠齐姜，而视太子伋母子如路人，夷姜一怒之下含恨而死，太子从此失去倚靠，而这时齐姜为了巩固亲生儿子的地位，与公子朔常在宣公面前讲太子伋的坏话。
一天，赶上太子过生日，太子伋设宴款待两位弟弟，因素来与宅心仁厚的公子寿秉性相投，伋与寿相谈甚欢，二人连连举杯欢饮，一旁尖酸刻薄的公子朔便觉太子故意冷落自己，回到府中后，便向齐姜造谣哭诉：“太子怨恨父王当年夺走母后，酒醉之后强逼儿臣喊他父亲，儿臣不愿意，他便举拳欲打孩儿，望母后做主！”齐姜一听这话，含羞带怒而深信不疑，带上公子朔便匆匆找到齐宣公哭诉：“太子狂妄，肆意侮辱我母子，君王如今尚在就敢如此，若您百年之后，还让我母子如何得活啊？”说着以袖拭泪。宣公听完，手握宝剑是怒不可遏，杀心顿起。一旁公子朔见状凑上前道：“父王，这样狂徒就该早些除去才好，儿臣有一计，父王可使他持节假意出使齐国联兵伐纪国，儿臣边境上有些强人朋友，便在那里暗地结果了他！”卫宣公想了想，又望望正自悲伤的齐姜，终下定决心，点头应允。
三天后，太子伋接到父王命，带上侍从驾船走水路前往齐国。公子朔见状暗暗自喜，忙赶到母后处报捷，巧的是正被走到窗外的公子寿听了去。他一见母后与弟弟要暗害太子伋，来不及他想，忙带人匆匆赶到河边报信，怎知太子伋刚刚扬帆远去，公子寿吓得额头渗出汗来，急唤从人寻到一条小船，飞快去追太子，好歹于半路上遥望见太子的船就在前方，便大声疾呼。
太子伋瞧见身后公子寿坐船赶来，便让侍从放下船帆等候，不多时公子寿赶上，二人见礼毕，公子寿便将母弟与父王要暗害他一事和盘托出，接着紧紧抓着太子伋的手说：“事态紧急，还望大哥速速逃往他国避难吧！”太子伋听罢，惊得手足无措，立时泪如雨下，仰天长叹说：“君让臣死，不死即不忠；父让子亡，子不亡为不孝，何况我亲生母后已故去，宫内旁人都容我不得，我还不如一死而全忠孝之名为好。”说完，拱手让公子寿速速下船。
公子寿见状，顿时愣在当下，内心不禁百感交集，暗自思忖道：“大哥性情纯良，明知前方有盗还要慷慨赴死，若他死后，我虽可立为太子，但他却是被我母后与弟弟所害，日后就算我当了国君，良心也必遭一世谴责，我如何能不顾情义，见死不救呢？”想到这里，公子寿再次上前拉住太子伋道：“大哥，你我二人素来情投意合，如今你甘愿赴死，我也无法阻拦你。既然如此，何不让兄弟为你践行，你我再痛饮一回？”太子伋望着公子寿诚恳的目光，一时念起过往，便点点头道：“好，停船取酒来，今夜我就与兄弟痛饮一醉！”
此时天色将晚，微风徐来，美丽的夕阳渐渐落下山去，映得水面闪着万道金光。侍从端来酒菜，伋与寿兄弟二人便坐在船首，双双举大杯对碰，泪眼谈笑从前。孰不知，太子伋是在做死前狂饮，可公子寿却是饮酒有心，不多时太子酩酊大醉，一头卧倒船边酣睡过去。公子寿见了，轻轻放下酒杯，命人将太子放入自己的小船，然后取过太子符节，令船夫扬帆疾驶。
清晨时分，大船渐渐靠近齐国河畔，岸上早已埋伏的盗贼们望见来船旌旗飘摆，知道必是卫国太子到了，纷纷张弓搭箭瞄准船头手持符节的使臣，一时百箭齐发。公子寿也已望见，然而他抱定代太子赴死的决心，抽出宝剑拦挡，继而迈大步冲上河岸，奋力与强盗们格斗起来，最终力尽被杀，血染黄土。
再说太子伋，一觉醒来已近二更时分，发现公子寿和自己的坐船全都不见，吃了一惊，瞬间明白一切，忙呼船夫速速追赶，天光大亮时却也赶到齐国边境，眼前一见公子寿躺在血泊之中，众强盗正要离去，不由急得双眼冒火，大声呼喊道：“我才是真正卫国太子，强盗休走！”说着话，拔出宝剑跳下水向岸上冲过去，强盗们一听这话，忙回头聚众围攻太子伋，不过片时，太子伋寡不敌众，身中数剑，踉跄着爬到公子寿的身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礼崩乐坏的春秋战国时期，犹如晦暗的苍穹，控诉着不知多少人伦尽失，令人寒心的权利之争。然而，太子伋与公子寿这一对舍生忘死的互助兄弟，恰似两颗耀眼的流星划过夜空，显得那么光彩夺目，直令千年以后，仍叫人久久怀想他们那慷慨悲壮的兄弟情谊。
作者：李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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